第二十六章：藥和糖

壹整個上午，江爾雅都有些心不在焉。
午休時間，老師們陸陸續續的離席，章明路過林盛南身邊時，突然停住腳步，扶著老花鏡盯著他脖頸間看了又看。
眼見他們有話要說，江爾雅收拾好書包，正準備悄悄離去。
前腳才邁出半步，會議桌下，林盛南勾住她的小手指，接著是壹聲輕笑。
江爾雅擡頭看過去，卻見男人面上壹本正經，對著章明禮貌問：“院長，什麽事？”
章明未發現兩人異常，反倒神色欣慰，“林老師，看來妳是想通了。”
會議室裏的人漸漸走空，林盛南松開她的手。
江爾雅不敢耽擱，立馬背著書包跟著最後幾個人朝外走，只聽身後章明又壹句，“說起來，阿棠連孩子都有了吧。”
她放慢腳步，然而大廳人聲喧鬧，林盛南的回答淹沒在嘈雜中，低不可聞。
江爾雅跟著人群出了大樓，遠遠地見到幾個班裏同學，兩個女生湊過來，“爾雅，今天見到林老師了？”
“嗯。”
其中壹個女生忍不住八卦地問，“吻痕那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？”
江爾雅：“是。”
“不會吧？”女生似乎不肯相信，“我怎麽聽說，自從前女友出事後，林老師壹直單身，到現在也沒個女人什麽的，怎麽會有吻痕呢？”
江爾雅後退半步，“林老師還在裏面，妳們自己去看。”
她向來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，兩名女生也沒再繼續問她，客套了幾句，便進了大廳。
回寢室的路上，江爾雅接到林盛南的電話，屏幕閃動著大大的“L”，她摁斷。
再響起。
最後索性關機。
她出了校門，看見馬路對面的藥店，正要走過去，手腕突然被人握住。
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，“去哪兒呢？”
江爾雅看向四周，來往車輛，匆匆而過，沒擡頭。
未等到她回話，他的手指擠進她的指縫，十指相扣，“走，去吃飯。”
江爾雅終於有反應，開始掙紮，“林老師，您放開我。”
這是學校大門口，過往學生很多，她惶恐不安，害怕被老師同學們看見，也害怕他背上壹個引誘女學生的罪名，兩人從此萬劫不復。
林盛南嘆了口氣，“小姑娘心思還挺多變。”
江爾雅僵住手指。
只聽他幽幽道：“昨晚不是還讓我別放的麽？”
昨晚，華燈初上，樓下傳隱約來飯香，還有隔壁電視機裏的兒歌，小孩子鬧騰著在吃飯，人間煙火氣太濃，讓她壹時鬼迷心竅，想要握住他的手。
現在，她冷靜了，低聲道歉，“林老師，我錯了。”
她聲音清淡，細眉擰緊，林盛南松了她的手，還要說話，被她先截住話頭，“林老師，去給我買壹盒避孕藥吧。”
林盛南：“嗯？”
江爾雅吸氣，“昨晚、昨晚那壹下，妳進去了，但沒戴套。”
就那麽壹下。
林盛南卻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。
妳看，妳自己都忍不住，哪裏有資格責怪我的意亂情迷，胡亂給妳承諾。
“或許，我要收回之前的話。”林盛南苦笑，“妳是個好學的學生。”
短短壹年，她不愛說話，可是壹旦說起話也是婉轉，迂回，然後直戳人心，同他溫潤的背後壹樣。
不，比他更甚。
沈默。
學校門口的人幾乎走光了，還剩零星的車輛，太陽躲到雲層後，像是要下雨。
林盛南嗓音淡漠，“真想吃藥？”
江爾雅低著頭，過了好久，她問：“別的女人，為妳吃過藥麽？”
“沒有。”頓了頓，他補充，“沒有別的女人。”
江爾雅問：“女朋友呢？”
林盛南沈默。
近乎自虐般的對話。
江爾雅也明白，那個程度的進入懷孕幾率很小，可是人的底線都是壹步壹步降低的，誰說不是呢。
她說：“要吃的。”
綠燈亮。
江爾雅正準備過馬路，林盛南扣住她的手腕，“女朋友也沒有。”
“我沒有讓任何女人為我吃過藥，妳還想問什麽？我有過幾個女人？還是，我他媽給幾個女人買過避孕藥？”
他鮮少生氣，這會兒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，帶著股狠勁。
手腕被捏的生疼，江爾雅早已無暇顧及，她順著他的話脫口而出，“就連我的母親也沒有過嗎？”
冷風呼嘯，有些話壹旦問出口，就回不去了。
江爾雅有些後悔。
林盛南楞住了。
過了半晌，他才開口，“妳母親……”停頓，他繼續，“我和她的關系有些復雜。我只能跟妳說，我們沒有任何超越友誼之外的情感。”
“至於她的那部分，妳可以自己去問她。”
他是壹個溫柔的人，從不會隨便泄露別人的隱私，更何況還是壹個女人的難堪過往。
江爾雅知道，這是陳棠的禁忌，也是當年桑市政法界的秘辛傳聞，各種版本，神乎其神，真相卻鮮為人知，資料也幾乎不可聞，是有人刻意壓下去了。
那天，江爾雅到底沒有吃避孕藥。
林盛南買了壹盒糖果哄她，“妳要是實在想吃，就吃這個，昨晚的事是我不好，以後不會再弄進去了。”
是她最喜歡的檸檬糖。
江爾雅倒了顆糖果，放進嘴裏，酸甜味彌漫在舌尖。
過了壹會兒，她低聲說：“林老師，您之後如果談戀愛了，記得告訴我。”
沈默，她繼續，“我們這種關系，對您女朋友來說挺不好的。”
“對我母親也不好。”
畢竟，人的底線都是壹步壹步降低的，她現在每走壹步都像踩在黑洞裏，不知道這種關系的邊界到底在哪。
她高估了自己的冷靜。
原來，被壹個人寵著，真的會上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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